失去……意識？
目送同伴離開後，他便感到一陣暈眩，並非食物中被下藥，更像是中了精神攻擊類的術法……想到這裡他就想一拳揍向自己，居然沒時刻警惕著，倒像是來這邊野餐，說出去都笑掉別人大牙。
「你在找你的夥伴嗎？」
他聽見聲音後猛地抬起頭，墨黑的髮梢率先映入他的眼中，然後是象徵公會身分的黑袍及對方手中的掌心雷。
「妖師！」還是最囂張的那個！
對方似乎不因他的反應感到錯愕，而是大方地自我介紹：「是的，我是妖師首領的輔佐官、褚冥漾。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和你的朋友就此撤退呢？」
後面那句委婉地請他滾蛋讓他差點吐血，「我說你啊！起碼得打上一場吧？如果好聲好氣的就能請走刺客，雪野和藥師寺幹啥雇你們這些黑袍！」
「可是我不想動手，畢竟把千冬歲家的樹林全打壞就不好了……」褚冥漾可是還記著他們當年怎麼燒了水妖精聖地──嚴格上來說是某天使提供的炸藥，然後某獸王族手賤造孽，「還有，基本上千冬歲會先動手再動口，建議你們撤退也是為了你們好。」
他們是殺手，而眼前這個護衛似乎正在苦口婆心的勸他們離開，而非立即上演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這都什麼事啊！
自己未免也太被小瞧了，於是他挑釁的回應：「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也不攔你們。」長髮妖師若有似無的嘆了一聲，接著揮手打開空間，並從中拖出仍處於昏迷狀態的、他的同伴，「你的朋友中了比較高階的術法，會睡久一點，不想讓他死的話最好等他醒來再移動。」
眼看褚冥樣乾脆地轉身準備離開，他忍不住再度出聲：「雪野家少主是你的朋友，你對刺客手下留情，不就是增加他的危險嗎？」
「小看千冬歲會吃虧喔，而且我也不是濫好人。」褚冥漾再度轉向他們並蹲下與他平視，「你不覺得這附近有點太安靜了嗎？」
被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前幾日至少會有生物移動時的窸窣聲，如今卻一片死寂，彷彿周圍活著的僅僅他們三人。
「那些人……」都去哪了？
回應他的只有冷風和留下踩踏痕跡的草皮。
＊
「哈哈──你太誇張了！」稍晚醒來的青年聽了他一番說詞，忍不住哈哈大笑，完全無視他的擔憂，「即使是妖師，也不可能做到一瞬間把所有刺客毀屍滅跡吧？」
「唔……可是……」
「沒事沒事～」青年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背部，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話說我們昏死的期間，新家主的繼承大典已經結束了吧？」
言下之意，現在便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如果其他刺客是在儀式進行時被護衛收拾的，那現在他們守備肯定更嚴，要從哪個方向進攻比較容易……」現在能潛伏到兩任家主所在之地，必定是最容易得手的時機，可對方也不是傻子，更不用說光一個妖師就能放倒一票人。
可惡，越想越覺得此行虧很大。
以往不管是多危險艱困的任務，他一定會衝在最前頭，只是這次實在太詭異了，無論是那些人的消失、妖師說的話，一樁一件都讓他有放棄任務的念頭。
他轉向同伴那邊，那傢伙像個無事人，對著他比劃幾下──那是他們之間的暗語，代表噤聲前進──接著進入任務模式，往雪野宅邸的方向移動。
一路上除了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就連幻獸的聲音都沒聽到，不知道那些黑袍是用了什麼方法──他們來到宅邸外圍，沒有四個護衛的身影，只有做著日常打掃工作的雪野本家侍從。
他們停下腳步，以手語溝通。
──你怎麼看？
──不是分組守著兩任家主，就是集中一處。
──放倒僕人潛進去？
──不然你是想昭告天下「老子來刺殺你們家主了」？
他向同伴傳達這句話時，順便丟了個白眼，後者朝他聳聳肩，接著兩人極有默契地從不同方向竄出，在家僕們反應過來之前便將他們全數放倒。
有點太過順利，彷彿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他們順著殘存的探查術法，停在術法被完全清除的房間前，在他們動手前，屬於神諭之所新任家主的聲音透過紙門傳了出來：「門外想取我性命的兩位，不妨入內一敘？」
他與友人對視，彼此臉上都是緊張的神情。
還沒等他們回應，紙門先一步被屋內的人給拉開，身著黑袍的長髮妖師仍是那副難以解讀的表情，褚冥漾擺出請入內的手勢，很明顯地邀請意味──宛若無法逃脫的鴻門宴。
雪野千冬歲端坐於屋內中央，本應處於虛弱狀態的年輕家主臉上卻不顯一絲疲憊，他對兩名刺客微笑，但任誰都看的出來那是皮笑肉不笑的高級敷衍笑容；待在入口的褚冥漾在兩人踏入房間後，悄聲關上房間，然後走到雪野千冬歲左後方的位置。
「請坐。」
這句話並非千冬歲、而是由褚冥漾開口，或許他在這兩字中加入了被稱為心語的妖師專有能力，刺客們先是愣了下，而後雙雙學著千冬歲的樣子坐下。
「漾漾不喜歡血淋淋的場面，所以我們直接切入正題吧，相信我們彼此都很忙。」千冬歲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屋內燈光，更顯出這位新任家主的精明，「這裡並非雪野本家。」
雖說要直入正題，這也太直接了吧！他強壓住想吐槽的心理，也勾起商業性笑容回應：「我們的確潛入雪野家，怎麼可能……」
「護衛怎麼可能冒險帶保護對象離開原處？怎麼可能會有分毫不差的兩個空間？」千冬歲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他那原本想跟著反駁的友人，聽見千冬歲的話語後選擇沉默，只是看著千冬歲二人的眼神逐漸變的銳利。
「別玩了，再拖下去喵喵他們要衝進來搗亂了。」褚冥漾嘆了口氣，選擇不再繞彎子，「這裡只是我們布置的『其中一個』空間，而你們很好運的掉到我們這裡，不然現在應該早就被丟到其他的六界了吧。」
見他們沒有反應，褚冥漾便接著說：「有一對水火妖魔，以偷別人家為樂，我們和他們做了個小交易，他們將空間借予我們，再加上一點幻術……於是我們來到了並非雪野領地範圍的『雪野宅邸』。」
隨著其他人「消失」的真相一點一點地被揭露，他身上冒出的冷汗也跟著增加，就在他打算趁對方在長篇大論時出手，妖師卻像能看穿他的心思，抬起手阻止他的小動作。
「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他不是千冬歲。」褚冥漾的聲音平淡地像個事外人，「烏鷲，可以了。」
收到指令，「雪野千冬歲」立刻拋開平光眼鏡，終於不必演戲的「千冬歲」伸開手腳，不滿的抱怨：「眼鏡戴著好不舒服，直接把這些人都吞掉不是更省事嘛！」
下一秒，褚冥漾狠狠地巴了「雪野千冬歲」的頭。
「好不容易把你從時間之流撈出來，結果你想害我被全世界殺假的嗎？」
「雪野千冬歲」捂著遭到重擊的地方，在兩個外人驚恐地注視下，身形逐漸縮小，樣貌也變成他們沒見過的男孩。
褚冥漾轉向他們，「妖師一族被白色種族追殺的真實原因、顛覆世界的兵器就在你們面前。」
他們看著眼前的小男孩，不敢相信這個小的孩子會是傳說中的陰影。
三年前，褚冥樣被任命為首領輔佐官時，妖師首領白陵然也乾脆地為所有人「複習」自家種族背負的世界責任。
──當白色種族的世界抵達終點，妖師將釋放陰影，讓世界回歸起點。
妖師一族當時以機密為由，沒有交代陰影的情況，僅宣告他們一族將在某個未來為世界帶來終結。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們都清楚了，在其他人闖進來之前說再見吧。」彎起嘴角，這次看上去十分愉悅的褚冥漾拿出掌心雷，將另一手的食指抵在唇邊，輕聲說道──
「回歸安息之地前，麻煩你們嘴巴閉緊點。」
砰！
＊
「漾漾！」
空間剛被解除，米可蕥就衝過來，一把從背後抱住褚冥漾，「漾漾是最後一個喔！好慢喔！」
「抱歉抱歉，最晚醒的那對搭檔蠻有意思的，拖了點時間。」褚冥漾笑著賠罪，接著詢問千冬歲的恢復狀況。
「千冬歲已經恢復七成左右了，萊恩在陪他；輔長和哈維恩在照顧千冬歲的爸爸喔！」
「吾主。」米可蕥才剛說完，應該在老家主房間的夜妖精很會挑時機的出現，哈維恩看了眼黏在褚冥漾身邊的烏鷲，才接著向前者報告：「接到阿斯利安的聯絡，藥師寺家亦順利擊退所有刺客。」
「我知道了，謝謝。」褚冥漾順道打量了下哈維恩，沒看到對方有什麼嚴重的外傷，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你很好的遵守命令。」
哈維恩一楞，沒想到褚冥漾會提起那夜的談話，頓時傻在原地。
「哈維恩是最早出來的喔！」米可蕥漾著甜甜的笑容，分享她得知的資訊，「醫療班那邊也說從他的空間送過去的傷患都沒有缺手斷腳，省了不少麻煩呢！」
褚冥漾「哎」了聲，先讓烏鷲回到手環裡，然後伸了個懶腰，「送謝禮給水火妖魔的事交給學長他們吧，我們去找千冬歲。」說完，他便拉開紙門，正好迎上破曉的曙光。
都結束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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