絃聲不曾為君絕。

血氣瀰漫。

這裡是吸血鬼的城鎮──梵裴爾，吸血鬼以鮮血為食，所以在這裡幾乎見不到人類所謂的食物；吸血鬼畏懼陽光，所以這裡終年黑暗。

你問有沒有人類在這裡生活？答案是有，而且還是個足以讓吸血鬼畏懼的人類。

王邸。

偌大的房間中，任何擺飾無疑都是最高級的，可房裡唯一的人完全沒有想觀賞這些藝術品的意思，他裹著戀人出門前囑咐他一定要披著的絲綢毯子，照那人的說法是今天很冷，聽見這理由時葉修差點就將剛入口的紅茶噴出，幸好最好他還是喝了下去。

「小周，你不覺得由一個吸血鬼來說今天很冷是很沒說服力的話嗎？」葉修笑著用油膩膩的手指捏了捏吸血鬼王的冰冷臉頰，後者也只是嗯一聲，就這麼任由他捏，純黑的眼裡盡是幸福與對愛人的寵溺。

不過今天的確是挺冷的，梵裴爾成雖說終年不見光，但因為氣候位置並不是終年低溫。

大概是冬天到了吧。葉修想。涼涼的有點好睡……

於是吸血鬼王回到房間時看見的是頭倚在窗邊睡著了的葉修，周澤楷的思緒頓時被腦中滿滿的「葉修好可愛」的想法塞得有些懵。

周澤楷走上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吸血鬼的特性讓他們能無聲地在任何地方移動──他在窗台邊坐下，凝視著戀人的睡顏，他之前睜開雙眼也是這般毫無防備的臉，而當自己因為飢餓過度想往那白皙的頸子咬一口時卻又三兩下被眼前的人制伏，最後被允許吸血時他又不想了──他不知道何時已經被青年吸引，一向珍惜珍貴事物的吸血鬼王族不想讓自己深愛著的人類受傷。

周澤楷沉浸在回憶哩，完全沒發現一旁的葉修已經醒來，一雙屬於人類的琥珀色眸子正盯著他。直到一股重量從身體的左半邊傳來周澤楷才知道葉修已經醒了。

「小周，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有你在發什麼呆？」葉修問。

周澤楷看向擺在壁爐旁的大鐘，鐘面上的指針走了三分之一，於是他低頭蹭了蹭青年，低語道：「二十分鐘。」結果換來人類的微笑，「哥都不知道哥的魅力無限大，連最美麗的吸血鬼王都看著哥二十分鐘。嗯？」

周澤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臉頰，整隻吸血鬼就像處在大太陽底下一樣紅通通的。

可是眼前名為葉修的太陽卻不會讓周澤楷感到任何不適，他覺得葉修是最好的、唯一的，除了父母以外只會想珍惜這個人。

「……吸血鬼的特性跑出來了呢，小周。」

咦？

然後周澤楷感覺到自己的獠牙被摸了。

葉修的指腹貼在吸血鬼特有的尖牙上，輕輕地來回描摹它的形狀，接著人類做出一件足以讓飢渴許久的吸血鬼瘋狂的事──他掀開身上的毯子，拉開襯衫的領口，一大片的肌膚就這麼大方地坦露在吸血鬼眼前，彷彿在說歡迎吸我的血。

周澤楷咽下口水，他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可能有待加強，對於葉修各種引誘的自制力。

葉修顯得很滿意周澤楷的反應，他伸出雙手環上吸血鬼的頸項，誘惑似的把自己更往吸血鬼的唇邊送了一點。

「葉修……」周澤楷回抱住葉修，語氣裡帶有幾分莫玩火和不贊同。

葉修笑，「哥這不就讓你完成幾個月前沒做到的事嗎？」

周澤楷愣住。

※

時間回到三個月前。

當時還沒即位的周澤楷被族內貴族弄得心煩意亂，那些權貴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或者兒子──吸血鬼即使是同性結合也有辦法能繁衍──能夠成為王室一員，如此一來他們便有足夠的權力和理由直接參與族中的事物。而不想這麼早成婚、更不想被當作傀儡的小王子向父母申請了外出旅行，理由是探訪外族，成功離開族內後他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進入妖精的森林。

一向心思縝密的小王子也想不到自己會因為過度飢餓倒在路邊。

不知道第幾次激怒妖精友人的葉修被丟出門，並被交付尋找藥材的任務，妖精第一藥師蘇沐秋親口說了沒找到不准回去的命令，覺得友情只不過一批藥材的葉修完全沒思考自己炸了蘇沐秋花了兩個星期研製出來的藥，而友人只是把他丟出來找藥材已經是天大的寬恕，最後他帶著蘇沐秋要的藥材和一隻俊美吸血鬼回家時蘇沐秋的情緒只能用爆炸來形容。

──哥哥炸毛的樣子很可愛。語出第一藥師最心愛的妹妹和小助手蘇沐橙。

妖精青年嘴裡說著把吸血鬼丟出去卻還是幫忙騰出一個讓吸血鬼躺著，後來妖精女孩透過精靈友人得知自家哥哥屬於所謂的「傲嬌」類型。不過這些都是另外的事，日後有空再談。

吸血鬼在妖精藥師第三十七次要把他丟出去之前醒了過來，由於飢餓過度，他一睜眼便被床邊的人類所散發的甜美香氣吸引──剛才葉修背外頭的小動物咬了──撲上去的同時伴隨著一旁女孩的驚呼聲，接著便是一扯一拉一摔肩，然後吸血鬼以頭朝地的姿勢被摔到地上。

「這麼餓？看來哥應該把你丟在路邊的。」

周澤楷還處於暈眩的狀態中，他感覺到人類還流淌著鮮血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唇邊。

「剛好哥剛才被咬了，放著它流也是浪費就讓你果腹一下，敢咬下去哥做掉你只不過一眨眼的事。」

這句話對周澤楷來說宛如大海中的浮木，他輕輕舔舐著從人類的傷處流出的血，吸血鬼的本性導致他們在進食時雙眼會轉為血紅，不忍說葉修看著這畫面還是有些驚心動魄，儘管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至於蘇沐秋進門後看到這場面又抓狂了一次那也是另外一件事了。

※

周澤楷和葉修還在僵持。

「真的不吸？」

「不。」

「周澤楷，你不吸哥現在就立刻回妖精森林。」

「……」

明確的離家出走外加附贈目的地的威脅讓周澤楷覺得糾結，最後他還是將唇附上葉修的脖子，張嘴咬了下去，同時葉修發出一聲悶哼。

「忍忍。」周澤楷用含糊的聲音說著。

葉修抓著周澤楷的背，聽著對方吞嚥著自己鮮血發出的聲音他竟不會覺得恐懼反而是愉悅──這讓他不得不覺得自己有某種程度的心理變態。

周澤楷沒有貪婪，喝了一些便鬆嘴，他讓葉修先按住傷口，然後從櫃子裡取出蘇沐秋專為這種傷口調的藥膏為葉修抹上，只不過幾秒功夫便止了血。

被吸血過後總會有些虛弱，葉修躺在原本的位置讓戀人把自己抱回床上。

「休息。」吸血鬼王為他蓋上被子，說道，「謝謝。」

「謝什麼呢……」或許是藥膏有著安眠的作用，葉修很快進入夢鄉。

謝什麼呢，早說好要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