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
雖說只是決賽前的暖場，這三十二人也是自前段時間的初賽脫穎而出才立於這片賽場，說到可看性，自然是與初賽不可同日而語。
幾週前的預賽採現場抽籤制，除去名義上舉辦武術大會的兵部與真正操權的吏部，其他參與者或非參與者直到比賽前一刻是無法得知分組的，這方法大大降低有心人士插手的可能性。而即將開始的正式比賽，則是由吏部將選手們一一編號，接著再抽籤進行分組，抽籤過程由皇帝親自監視，要耍小手段的機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再者，編號僅有皇帝、選手本人和兵部、吏部知曉，賽前亦禁止選手互相告知，透過如此安排，更為賽事增添緊張感。
賽場咫尺之外、貴和樓前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氣氛。
「有幸在賽前一睹皇女殿下與皇子殿下的風采，果真如傳言般有著強者之姿，還望兩位殿下手下留情。」
面對這類場面話，第一皇子白陵然與皇女褚冥玥早已麻木，甚至覺得對方不是誠心說出口的。
「哈！席雷家族的阿斯利安，你的實力還需要我們放水嗎？」褚冥玥不對這些看似恭維實為挑釁的話語感到惱怒，而是乾脆地予以反擊。
「小玥……」白陵然汗顏，他這位氣宇不凡的手足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過於直接了，不管是明著來的攻擊還是暗著來的手段，只要在她褚冥玥的面前都是相同的──查出主兇，奉還十倍以上。
總覺得正在對峙的兩位和夏碎都給人一種不宜靠近的危機感呢……白陵然不禁想著。
名為阿斯利安的少年微微躬身，道：「過獎了。那麼，期待能與兩位比試。」語畢，少年轉身離開，卻在轉角處又停下腳步。
「哎呀，好久不見了。夏碎、冰炎。」阿斯利安先向來人打招呼。
站在阿斯利安面前的正是褚冥漾的兩位指導，在這時候來到貴和樓前想必也是來領取先前送到這裡檢查的武器。
「阿斯利安。」冰炎禮貌性的點頭回應，接著切入正題：「最近巡遊者可有聽聞任何消息？」
說到這裡，巡遊者一族的少年便露出苦惱的表情：「收到你的消息後，我與兄長便盡力的收集情報，但即使是遊走各地的伊格爾侍奉者們也不曾聽說南方有位擅使長槍的高層人員……你知道的，雖說這兵器源自他們，可要運用自如也不是件易事……他們的軍官更是傾向使用刀劍呐。」
「說不定是擅武的文官？」夏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點醒兩人。
「是了……不必侷限於武官……」阿斯利安輕敲一下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的說著：「我這就去連絡戴洛，請他傳遞這個訊息。」
「等等。」冰炎出言阻止，「現在不宜妄動，先處理武術大會，況且褚的狀況也需要注意……」
「皇子殿下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的嗎？」一直在外地的阿斯利安對宮中發生的大小事並非十分了解。
「褚不久前與戰靈簽約……」「然後，我和冰炎的戰靈時不時的騷動著。」
「你們兩位的戰靈較為沉默，會因為周圍變化騷動這點值得調查……」阿斯利安就著兩人的說詞思考著。
回到賽場，喧鬧高昂的氣氛和思慮重重的彼端形成強烈對比。
褚冥漾就坐在候賽席中，雙手止不住地冒汗與顫抖。
怎麼辦……即使之前被冰炎和夏碎指導過，可實戰這還是第一次……對手不像冰炎一樣會在我失誤的地方停下然後細細講解，也不會在我慌亂時像夏碎一樣安撫我，一旦鑼聲敲響，我就必須獨自面對未知的對手……
「米納斯曾說過不只一次，只要您下定決心，米納斯就會追隨您直到最後。」
戰靈溫柔的嗓音就這樣傳入我的腦中，嚇了一跳卻也不覺得突兀，好似我們原本就是如此溝通。
下定決心……嗎？老實說，因為那場詭異的夢決定習武，其中很大一部份是米納斯在那些令人窒息的夢境中給予我的鼓勵，她微涼的指尖總能撥散我的恐懼、而似水溫柔的眼眸總能使我平靜下來。
在我看過、記載戰靈的書中，不曾有過米納斯這種為契約者付出這麼多的戰靈，該怎麼說呢……
米納斯就像是一個人。
「漾～」
……又不識時務跑來打擾我思考！
沒好氣地轉過頭，從容地抓住正打算行兇的手掌，我開口：「西瑞，你不待在你的帳篷在這幹嘛？」
「怕有人在賽前對漾～上下其手啊！大爺我特地來看看你的狀況！」西瑞笑咧咧地說著，「不過你可以抓住本大爺的手，能傷到你的也不多啦！」
什麼上下其手！你該好好給夏碎矯正一下你的用句遣詞！
說到夏碎，從預賽之後就沒看過他和冰炎了，他們最近好像在忙什麼事。
「漾～你睡眠不足喔？今天跟本大爺講話時一直發呆。」
推開他越靠越近的臉，正想找個藉口蒙混過去時，帳篷外先傳來了救命的聲音──「西瑞．羅耶伊亞選手，請準備上場！」
「啊，差點忘記本大爺是開場。」
西瑞姿勢不正的往帳篷外走去，雖然他自稱江湖俠客，我倒覺得街頭無賴比較適合他……他突然轉過頭，害我連忙收起有些怪異的表情。
「漾～要出來看本大爺痛宰敵人，奪回國家的那一刻喔！」
我國現在很和平！不要亂詛咒！還有那只是競爭者不是抄你全家的仇人啊……
唉，自從認識西瑞後，我在心裡嘆氣的次數不斷增加。
無奈地站起來跟著他的腳步走出帳篷，我擺手示意侍衛不必跟上，走到武術台邊時正好聽到西瑞在向對方叫囂：「哈！雪野家的四眼仔！今天就讓本大爺替天行道打爆你討人厭的嘴臉！」
站在賽場另一邊的儼然是先前在梓哥身邊見過的新晉朱袍，他今天不是穿著袍服，而是穿著便於行動的便衣。
原來他們兩個認識嗎？
雪野千冬歲推了推尺寸貌似不太合的厚重眼鏡，回敬道：「這是我要說的，不良少年。」
「武技場上是用技巧說話，口頭上的爭辯請消停會兒吧。」熟悉的聲音打斷兩人「禮尚往來」的對話。
……站在裁判位置的不正是梓哥嗎！原來他被拉來當正式比賽的裁判了，難怪預賽沒看見他。
看來有嫌隙的兩人哼了一聲，更加死命地瞪著對方。
「千冬歲跟不良少年感覺像是互相看不順眼。」
「嗯嗯，他們個性根本完全相反。」
突然冒出的兩道聲音嚇得我往旁邊踉蹌幾步，眼明手快先抓住我的聲音說著：「真是的，漾漾要睡飽一點啊，不然等等沒力氣比賽。」
我是被你們嚇的！
「你們不用跟著皇兄和皇姊嗎？」看著他們身上的便服，我不解地問著。
「然殿下吩咐全力應戰，大賽期間另有人服侍。」萊恩說。
「冥玥殿下說最近心情特別好，讓喵喵放假。」
我知道因為還有外人在他們才加了敬稱，平時他們是不這麼叫他們主人的，因為然和冥玥嫌敬稱太拗口、要是再加敬稱就解雇之類的──
「漾漾的家人果然都很有趣呢！」喵喵下了如此結論。
不是有趣吧……只是不習慣親近之人對自己使用尊稱罷了。
已經專注在場上的萊恩嘆了一聲：「別玩漾漾了，專心看比賽吧，這也是朋友的義務之一。」
我和喵喵馬上將視線放在賽場上，萊恩說的沒錯，西瑞是我的朋友，而我的義務就是好好看他們比賽。而且不止這場比賽要專心觀察，想到義父交給我的任務就胃疼啊……
「武術大會正式比賽、第一回合開始！」
隨著梓哥的聲音落下，先出招的是將右手化作獸爪的西瑞，當他一爪擊在千冬歲用於格擋的小刀時，全場發出訝異的驚呼聲──這在我的意料之中，畢竟能將肢體化為獸爪的人，我目前也只知道西瑞一人而已──西瑞往後跳開，輕鬆化解對方攻擊的千冬歲冷哼一聲，將小刀射往西瑞落地的方向。
刀刃擦過西瑞的手臂，拉出一條極淺的血線。
「呿。」西瑞瞥了眼傷口，「四眼仔你不行了啊，這點距離都射不中。」
朱袍冷哼一聲，又拿出小刀迎戰。
「歲還沒出真招。」萊恩說了這麼一句。
喵喵興奮地在一旁附和：「千冬歲很強的！」
話說……
「你們都認識千冬歲？」太詭異了，這兩隻不是一直擔任侍從嗎？而且照梓哥說的話他應該是新晉朱袍……
「喵喵之前不是有一段時間不在宮內嗎？」喵喵提起完全不相干的話題，看到我傻楞楞的點頭才接下去說：「喵喵那時候跟千冬歲搭檔考核任務喔！是冥玥殿下推薦喵喵去考青袍的！」
青袍……我記得是醫療方面的認證吧？他們不同於一般的大夫，基本上什麼疑難雜症都能完整的診斷出來，可我記得考取青袍有一個大前提……
「喵喵，妳是鳳凰族後裔？」
傳說鳳凰是能治百病的神獸，神怪時代祂們曾傳授一群人類醫療知識，這批人就是鳳凰族的先祖，以鳳凰為名的民族，後來有一部份的人侍奉王室，致力於研發各種藥物與治療手段，某代皇帝賜予他們青色的身分認證，並規定只有鳳凰族的血緣關係者才有資格考取青袍。
「一開始喵喵是不知道的，出身那種家庭才被冥玥殿下救……後來殿下帶我去青袍總部做了血緣鑑定才發現的喔。」喵喵說。
喵喵的家庭……說到這裡我也不禁沉默，要不是當時冥玥路過，喵喵很可能就無法像這樣在我身邊說說笑笑的。
話說冥玥為什麼要帶喵喵去做血緣鑑定？
算了，就算認識她快一輩子我也無法摸透這個人。
看我們說完話了，萊恩稍稍說明了剛才的戰況後說著：「我和歲是在訓練場認識的。」
喔，訓練的時候有一面之緣。
比賽已經過去十餘分鐘，兩人身上都掛不少傷，然而沒有誰更占上風。
「該結束了吧，四眼仔。」西瑞發出意義不明的宣言。
「呵，難得跟你意見一致。」千冬歲勾起冷笑，拔出腰間的長刀。
看著兩人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們應該記得大賽規則是點到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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