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你熟悉的皇宮。
  對你也是最陌生的夢境。
  日復一日,重複著這個場景。
  踱步於東宮、徘徊在殿堂,長而晦暗的廊道莫不是產生壓力的地方。
  終點那裡有什麼?
  對於這個你是再清楚不過的吧?
  只是……
  
  *
  
  「褚冥漾!時候不早了,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碰!
  「噢痛啊……
  三天兩頭即上演在太子的寢宮內,令人好奇的內幕。
  然,裡頭的實際情況是這樣子的……
  黑髮的冷豔女子冷眼看著睡到地上的少年,只差沒一腳踩上去。
  「日上三竿了,一刻鐘後我在外頭要看見你。」
  「噢……
  「聽見了就不要躺在地上,你這樣給人看見了成何體統!」
  「是!」
  瞥一眼少年,確認他已經清醒後,女子便撇下他、步出門外,獨留下被摔醒的少年一人。
  
  
  你的名字就如你的姐姐冥玥所言,叫做褚冥漾。長相嘛,大抵與窗外放眼望去的路人甲、乙差不多,與冥玥一比,更是自慚形穢。聽聞宮裡的耳語,眾人因著皇女長相如月般皎然、而期待著這名皇子到底會俊美成如何,結果卻大爆冷門──相較起冥玥,你普通得像是外面人家偷抱進來的孩子一樣。幸好當今的皇帝英明,沒讓人誤認而將你偷偷丟出宮外。
  
  
  確認完自己的儀態上無不妥之處,你隨即推開門,向皇姐頷首以表敬意。
  出了門,所有的形象與言行即不再只有自己,所以必須更加謹慎、更加有太子之姿,這是你的皇姐再再和你叮囑的──當然一切利誘威脅的手段是少不了的。
  方才睡懵著,沒有注意,你現在仔細一瞧。冥玥今次特意將未盤起的黑色長髮挽起,穿上了質地上好的羅紈,就連久久沒有上妝的容顏也畫上了淡妝。
  這代表著她今日打算……
  「準備好了吧,今日要上朝。」
  「是。」
  
  
  皇帝,同時也是你們的義父,並不強要求你們參與政事與和他請安。他認為你們還有很多的事情得去做,若非必要,省下此事並無妨。
  唯你的皇姐卻是意外的堅持每日的請安──關於上朝,你其實是免每日參與的──似乎是認為這攸關著皇帝的尊嚴與你們身為皇族的禮儀。你不反對──事實上面對皇姐的強硬和氣勢,要駁斥她可能比登天還難──也就隨著人日日去請安了。
  偷偷瞥一眼行走在你身旁的冥玥,優雅卻無失她的形象──依舊美得讓人稱嘆。
  說起你的皇姐褚冥玥這人,其實是超乎常理所能規範的。前面說過,她出生那時恰在滿月之夜,襁褓中的孩子已是令人憐愛,只是冥玥卻更甚,黑溜溜的大眼睛在出生的時候載滿著笑意,見了人也不哭鬧,白裡透紅的肌膚映在月光下,像是神靈一樣會發光……這已經是你聽見最不帶有神性的形容了,其他什麼天皇下凡來親吻了冥玥,還是那時候的月光匯聚成一束照射到冥玥身上云云,說是怪力亂神,真的不奇怪。
  然而小時候如此討喜的孩子成人之後,雖不是天下第一的大美女,卻已是宮裡屬一屬二的美豔女子。
  說到剛才那些奇異的事蹟,倒是有幾則是頗可信的。
  冥玥自幼體質就不錯,你的母親讓冥玥試試的武術,她一樣都沒讓師長失望,甚至比起師長門下的徒弟們還要厲害。曾有一度冥玥與其弟子獨處,良久就聽見一陣哀嚎,事後才曉得那個弟子意圖對冥玥上下其手,抓到鹹豬手的冥玥一技狠招就讓對方倒地不起。
  你的皇姐,褚冥玥,不論是禮節、理政、對外、對內、習武……樣樣事物對她來說似乎只有得心應手才能形容,是宮內不可或缺的人。
  
  
  「唉……」你偷偷嘆了口氣,惹得女子眉頭一皺。
  「不要駝背!」
  「呃、是!」
  
  *
  
  群臣上朝的地方一直都是瀰漫著肅穆之氣的。
  想來或許和當今的帝王性格有關。
  淡漠、嚴肅、不苟言笑,對於應是義父的皇帝,面對他之前你總是帶有點畏懼的。
  就像是面對太過強勢的人,自己薄弱而微小的意見總是會被壓下去。
  你一直覺得冥玥與皇帝是相似的,只是論層次上,絕對是皇帝高於一等,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你真不希望身邊的人都那麼強勢……
  
  
  拐了個彎,你倆走到了朝廷前的長廊。
  因為秉著住所與性靈上是息息相關的,所以皇帝對皇宮的要求是要光明且能通風的,本來應該晦暗的長廊也得以見到一線光芒。
  瞇起眼,既有的感覺衝擊著腦袋,頓時讓你搖晃了視線,而那股涼意卻像是將你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令你感覺不適。
  你感覺在這裡徘徊了好久,手腳的知覺還在,卻似被誰囚禁著而動彈不得,離開這裡的門就在幾步之遠,然那幾步你卻永遠也抵達不了。
  就這麼轉身離開吧。
  
  
  「漾漾。」輕聲呼喚著少年的小名,女子伸手壓住了他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身子。
  孱弱的身體是自從那件事情之後開始的。
  同色的眼眸緊盯著弟弟的面孔,銳利的鳳眼像是要將少年看穿。
  最後的一切歸在深沉的嘆息之中。
  「我們走吧。」
  
  
  踩著輕盈的步伐進入了朝廷。
  沒有足以撼天的恭敬叫喚聲,有的只是對於皇族尊敬的敬禮。
  禮節止於心,足矣。
  坐在大座上黑髮黑眼的男子一瞥你倆入座也沒有說什麼,國家大事當前,哪個重要自要分別清楚。
  回神,男子隨即對臣子所呈報上的一事作出決定。
  途中當然也有出現一些小紛爭,聽著臣下滔滔不絕樣,讓冥玥一蹙眉,只是她連嘴都沒張開,一直佇在男子身旁的青年已經笑著道盡一切利弊,並且做出結論。
  男子皺起眉,頷首又言「就照他的話去做。」
  話中的「他」自然不是臣子。
  時間匆匆,午時已過,事情才告了段落。
  
  
  要求了所有大臣退下,最後大殿裡唯剩你們四人:你、冥玥、黑髮男子與青年。
  「冥玥拜見義父,望義父龍體甚安。」
  「冥漾拜見義父,盼義父心意無慮。」
  屈膝低頭,這不是最有禮貌的見面之詞,但對於你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因為打從心裡的尊敬才是他所在意的。
  「起來吧。」
  男子看起來頗為年輕,只是青絲之中參差著白髮讓他的年歲增添了不少。
  板著一上午的面孔,看起來嚴肅了幾分,也難怪你對他心存著畏懼。
  皇帝的名叫做凡斯,名義上是你和冥玥的義父,但真從血緣上來講他還是你們的二舅呢。
  「最近還好嗎?」凡斯的目光先往冥玥身上探去,與成天追逐她身影的人不同,這只純粹含著關心的目光。
  「還可以。」點點頭,冥玥的眼神不在像剛才那般銳利,這裡的都是自己人,沒必要讓自己一直緊繃著:「政務上的事本就不多,學習方面也沒有問題。」
  冥玥做事向來就是如此,完全毋須長輩的憂心。
  聽聞這話,凡斯理解地點點頭,眼神又轉移到你的身上。
  「你呢?冥漾,身體或是學習的狀況有沒有不好的地方?」
  只是當這關心的問話落到自己身上,你就感覺像被審問了,頓時整個人的狀態有些不自然。
  「沒有、狀況都很好!」
  「千萬別逞強。」皺著眉,凡斯擔憂似的補上一句,只是這又忍不住讓你埋怨了。
  逞強這事和你打十八根竿子不著吧,怎麼想都覺得這話和冥玥講比較妥貼啊。
  「漾漾最近開始學習槍術了吧?狀況還好嗎?」青年見著凡斯似乎沒有話要說,也來好好關心一下幾乎是自己弟妹的二人。
  青年說來也是血脈相近的人,你母親的大哥的獨生子,他單名喚作然。對這個曾經出外留學再歸的表哥,你是不太熟悉的,也是在十來多歲時才認識他。
  儘管然曾經久未待在皇宮,當他一回宮時隨即就上任成為凡斯的輔佐官。
  至於槍術這事則說來複雜,只是你回想起與他們相處的過程,有笑有痛,無可避免的之中仍然有學習到了什麼。
  「摁、」彎出一抹出自真心的笑容,你說「未曾學習過的東西果真有難度,目前我還在學習當中。」
  「義父、然、還有姊姊,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努力學習也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四人之間瀰漫著的是一種淡淡的溫存,被留下來的人們會建立起比一般的家庭還要堅定的情懷吧。
  
  *
  
  未時過了大半,你才趕往大殿的西方。
  那兒是暫時作你學習槍術的地方,而今天會在那裡等待的大概只有一人吧。
  「事情處理完了啊。」
  明明與你年紀相仿的紫髮少年,論氣質卻像是青年一般。
  「夏碎。」點點頭,你便一屁股坐到他的旁邊「吃飯了吧?」
  少年的笑容淺淺,語中卻帶著些許無奈「午時就吃完了,只顧問著我,你到吃了沒?」
  「唔……還沒。今天上朝過了午時才結束,又和義父、然、冥玥說了些話,結束就趕緊過來了。」
  看著你搔首的模樣,少年不禁啞然失笑,搖頭即從自己的身側提出一籃食物。
  「吃吧。」
  「啊、謝謝夏碎!」你歡喜的接過了他所準備的食物,就準備好好大快朵頤一番,自從睡晚起床到方上朝,你連點食物都沒吃到,現在自是餓得連頭牛都吃得下去。
  淺淺的笑容之下,留下了什麼,只怕這是歡暢著食物的你所沒有注意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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